12 能力測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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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E. 2218,十二月。

  經過了四個月的航行,懸浮城終於到金星了。

  在漫長的航行過程中,艾德諾也沒有浪費時間;他在懸浮城上,以SR介面預習了一些金星的歷史作品。

  其中最吸引艾德諾注意力的,是一位名叫做德諾銘巴斯的人物。他與艾德諾一樣,是一個地球人。

  這個人物的經歷,傳奇到像是被戲劇家編出來的。身為地球人的他,不知為何對於金星人十分關心,甚至為此奉獻自己的一生。他先是聯合一些金星人,執行了幾乎不可能辦到的、同時間對多位地球殖民總署重要官員的多重暗殺。之後訓練不熟戰事的金星人,反抗裝備精良的殖民正規軍;甚至打敗了三倍於己的強勢兵力。

  解放金星自由的他,卻被他所拯救的人民法院控告。告訴狀中說到,他以非法的手段,傷害了金星與地球之間的美好友誼,為金星帶來不可避免的滅頂之災;而且他握有金星軍權的時間過長,明顯有想要成為金星獨裁者的傾向。

  德諾銘巴斯對此沒有否認。他只希望自己的判決書中可以這樣寫:「德諾銘巴斯被金星人判處死刑。只因為他帶領金星人反抗地球殖民政府,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勝利,將獨立與自由還給人們。」

  法官笑著讀完這段判決。最後德諾銘巴斯被降職,不再擔任軍隊總帥,而只能指揮十二軍團中的其中一支小隊。

  之後地球派遣更加強大的兵力,試圖鎮壓這場叛亂。金星人無奈只好再請德諾銘巴斯出來拯救他們,而他也不計前嫌地竭盡所能。面對敵人的強大軍勢,甚至開始帶領軍隊反攻。

  但身先士卒的他,卻被敵方的量子崩壞武器所直擊。雖然有調整師幫他抑制傷勢蔓延,還是逃不過一死的命運。他堅持到金星軍已經宣告局部勝利,才終於表示「我已經活得夠久了」,主動解除了療程而死去。

  因為與地球的殖民策略基調互相衝突,負責金星殖民事務的SAITO,當然不會允許這些有關金星歷史的虛構作品隨便傳播。這些作品在地球的其他政體裡面,也沒有受眾與市場,因此艾德諾之前根本沒有聽過這些東西。

  不過這畢竟是人為編造的SR作品,到底有多少符合史實也令人存疑。畢竟歷史都是勝利者書寫的。但艾德諾確實記下了德諾銘巴斯這號人物。

  

  聽見城內廣播說已經進入金星圈,準備要降落了。艾德諾這時脫下SR介面,踏出簡單的套房到外面的走廊。大型落地窗外迎面而來的,就是被冠以愛神之名的美麗星球。白裡透黃的濃厚雲層,以肉眼可見的高速在流動著。

  「真的到金星了……」

  隨著他們逐漸下降,雲頂上的懸浮城群也陸續顯現。伴隨陽光斜照,襯托出城市的雄偉。其中也有一些艾德諾看不清楚的載具,在城市之間來回穿梭地忙碌著。

  「怎麼樣?跟地球比起來,這個風景也挺不賴的吧?」亞那諾西這時也從落地窗旁的走廊漫步過來,饒有興趣地觀察著艾德諾的反應:「等等我們要先去學園都市一趟,替你處理一些入學手續,因此會先降落萊希恩,之後再回瓦爾蒂加。我順便帶去你認識一下環境,跟學園裡面的人打個招呼,同時做能力測試。」

  能力測試!

  艾德諾自從上城得知要在萊希恩入學以後,就很期待這個環節。也自己做了一些研究。

  他有稍微了解到,所謂的能力測試,就是檢測他是否有操控四大基礎作用力的天賦。更準確的說法是,是否有操控四種規範玻色子的能力。

  宇宙中所有的物理現象,都被這四大作用力所支配著。它們從強到弱依序分別是強力、電磁力、弱力以及重力。

  其中強力、弱力以及重力,因為可操控人數稀少,通常只在貴族之間出現,因此又被稱為「Noble forces」。這三種能力也是三大騎士團的基礎。

  緋金騎士擅長操控強力,可以改變物質性質與結構;蒼銀騎士使用弱力,可以使物質衰變、產生輻射;御空騎士能夠操縱引力,埃提托斯.瓦爾蒂加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所有的物理現象,居然都可以被簡化成四種作用力的交互作用,好神奇啊!」艾德諾眼睛閃閃發亮地說:「那這樣的話,你們是不是有人也掌握了穿越時空的能力啊?」

  「你那些奇怪的SR作品看得太多了吧?」亞那諾西吐槽說:「你以為這是什麼科幻小說嗎?先不說根本不可能的回到過去。就算可以用接近光速的方式去到未來,那也需要十分龐大的能量。當物體以接近光速的速度前進,它的質量也會變得接近無窮大,那就需要無窮的能量。這還不算上能量損失,以及不考慮你的身體能不能接受這樣的加速度。所以穿越時空對人來說幾乎是不可能辦到的事情,這樣你有懂了嗎?

  不過,對於能夠掌握引力的御空騎士來說,他們的時間流逝確實會比其他人更慢。重力場也會產生加速度,而加速度越大,時間流逝就會越慢。如果真要說的話,比所有人都更快的御空騎士,也許可以算作穿越時空……?」亞那諾西倚著下巴自言自語著。

  被亞那諾西的物理模型轟炸,艾德諾一時間有些頭暈目眩。但他心裡還是沒有放棄,相信自己一定有什麼讓這群金星人都刮目相看的出眾才能。

  他們不知不覺已經降落到巨型懸浮城群之間。各色的建築映入眼簾。

  「前面就是學園都市萊希恩了。」亞那諾西指向其中最大的一座城。

  艾德諾將臉貼在玻璃上,詳細觀察著萊希恩這座城市的外貌。

  整座城明明就漂浮在高空之上,看起來卻像是被倒映在湖中,上下各自一明一暗。上層建築莊嚴隆重,在陽光的斜照中顯得熠熠生輝;下層則看起來像是植物的根,漫無目的、不受控制的隨意生長,仔細看還能發現有些物體向下掉落的跡象。

  之後他們的懸浮城慢慢靠近學園都市,在城市中層區「入港」。

  亞那諾西很快地帶艾德諾下城、穿越港口:「萊希恩的上中下層結構分明。要在每個大區域移動的話,都需要搭乘固定時段啟動的大型電梯。」他再次確認時間:「下一班電梯就要出發了,我們走快一點。你跟在我後面。」

  穿過準備搭乘其他小型懸浮城的人潮,很快地他們就發現電梯入口。入口處有警衛,亞那諾西出示證件後,他們才終於進入電梯內部。門與電梯之間留有大約半步的間隙,艾德諾擔心自己掉進間隙中而謹慎地小跳過去。抬頭發現內部十分寬敞,可以容納幾百人也不會顯得擁擠的程度。

  這時艾德諾才突然想到:「埃提托斯……大人去哪了?因為他會飛,所以就不用搭電梯了嗎?」

  「萊希恩是獨立於各大騎士團管轄之外的自治城市,不會允許沒有事先提出申請的騎士隨意在城市內使用他們的能力。」亞那諾西解釋道:「大人有其他事情要辦,就沒有跟我們同行了。」

  在他們進入電梯後沒多久,電梯大門便在警告聲中緩緩闔上。

  「一開始的加速度會讓你有點不適應,可以坐著或躺著。」亞那諾西提醒:「差點忘了給你這個。這是萊希恩上層區的地圖。」他打個響指,一個全像投影地圖就顯示在艾德諾面前。

  艾德諾坐在地上,開始觀詳整張地圖。電梯迅速向上加速。

  過幾分鐘後電梯減速,讓艾德諾感覺自己稍微漂浮了起來。走出電梯後迎面而來的是一大片廣場。

  「那應該就是市政廳了吧?」艾德諾指向廣場盡頭,矗立著一棟結構螺旋向上的奇特建築。

  「沒錯。新生註冊的行政大樓是在高等學園,能力測試部門也在同一個校區。走林蔭大道會比較快,往這邊。」亞那諾西揮手招呼著艾德諾前進的方向。

  艾德諾發現整個學園都市也被一層屏障所籠罩,城市上空邊緣可以觀察到快速流竄的硫酸雲呼嘯而過。但是城市裡面給人一種很悠閒的氛圍,除了看起來就像是要趕去上課的年輕人,可以看見許多人信步走在廣場上。廣場與林蔭大道交界的草坪上,還可以看到有人在上面野餐。

  不過也可以看見一些地球的殖民士兵在市民間巡邏,為閒適的萊希恩帶來一種緊張的氣氛。市民們看到地球士兵,也不禁緊皺眉頭。

  「居然連萊希恩內部都配置兵力,SAITO那幫人……」亞那諾西對此咬牙表示不屑。

  之後亞那諾西快速帶著艾德諾穿越大道,步伐匆忙讓艾德諾沒有機會好好欣賞這片林蔭風景。大道盡頭的環形決鬥場映入眼簾,右手邊就是傳說中的高等學園。學園的規劃就像是小型的社區,有各類不同學科的主建築屹立在各個角落。

  「這個決鬥場是做什麼的啊?」

  「顧名思義就是給人決鬥的場所啊!這個你以後就會知道了,現在我們先去辦註冊手續。」亞那諾西腳步不停。

  往西面向決鬥場的,是兼具西方正門功能的行政大樓。幾根巨型石柱支撐起上方大片的玻璃建築,就像是古希臘力與美的象徵,與現代科技的完美融合;寬敞的石階往上匯聚到大樓的入口,有些人坐在上面互相聊天。艾德諾他們踏上石階,進入氣勢磅礡的行政大樓。

  亞那諾西找到辦事人員,開始幫艾德諾辦理註冊手續。艾德諾發現沒有自己什麼事情,就開始觀察建築內部構造。入口大廳四通八達,也不乏與入口處類似的階梯構造。

  這時候突然有一個人跟艾德諾打招呼。

  「沒有看過的面孔呢,你是新來的轉校生嗎?」一個年紀看似與艾德諾相仿的少年,留著一頭棕色短捲髮,友善地笑著問說。

  「嗯……」艾德諾有些困窘。從市民對於地球士兵的反應來看,金星人大概與地球人互相厭惡。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分,他必須表現出金星人之間的應答對談才行。這時候他想起當初埃提托斯的自我介紹方式。

  「我是艾德諾,阿尼迪歐之子。」

  對方覺得很有趣的露齒笑了出來。面對困惑的艾德諾,對方回答道:「我是拿伊瑟.伊洛斯。你可以叫我拿伊瑟就好。話說你那種自我介紹,是只有非常重視家族名譽的大貴族後裔,才會使用的介紹方式。請恕我見識淺薄,沒有聽說過阿尼迪歐大人的名號。」

  艾德諾尷尬到想找個洞鑽進去。原來當初埃提托斯是在笑這個啊!艾德諾有點生氣地想著。埃提托斯跟亞那諾西都沒有告訴他這方面的規矩,結果害他在金星遇到第一個人面前就出了這種糗……

  見艾德諾一時間沒有反應,拿伊瑟繼續說:「而且你的名字聽起來是東方人的取名方式。這其中有什麼故事嗎?」

  艾德諾眼見事情已經如此,想到之後還是要以半個地球人的身分,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活下去,也就不再繼續隱瞞了。他將自己的母親與親生父親的事情告訴了拿伊瑟。

  「所以你才會姓艾呀——原來如此,真有趣。」拿伊瑟饒有興致地思考著,隨即有些抱歉地解釋:「當然,我不是在說伯母的遭遇。請原諒我。」

  艾德諾揮手表示不會在意。

  「從地球一個人搬來金星生活,這是很有勇氣的選擇。」拿伊瑟簡短地評價。

  這時候亞那諾西已經替艾德諾辦完手續,準備帶他去做能力測試。回頭便看到艾德諾與拿伊瑟兩人有說有笑。

  艾德諾查覺到亞那諾西走了過來,便開始幫雙方互相介紹。亞那諾西多看了拿伊瑟兩眼,好像是有話想跟對方說,但又作罷,便帶著艾德諾前去能力測試部門了。拿伊瑟看起來沒有其他要緊的事情,很順勢地就同行了。

  「這樣說來我們同年耶,你如果成功入學,我們就是同學了。」拿伊瑟在路上與艾德諾聊說。

  「咦?我不是已經辦好註冊手續了嗎?」

  「接下來才是關鍵。」前面帶路的亞那諾西,沒有回頭向前說道:「如果你沒有任何操控四大基礎作用力的資質,就沒辦法入學了。」

  「所以之前都沒有地球的交換學生來就讀過萊希恩,你可能會是第一個喔!」拿伊瑟笑著說。

  艾德諾因此而緊張了起來。他開始想像自己被遣返回地球的模樣……本來因為結交第一個金星友人而放鬆的心情,又頓時沉重了起來。讓原本走向能力測試部門輕快的步伐,變得像被拽往斷頭台一般拖沓。

  沉溺在自己的憂鬱之中,艾德諾沒有發現他們已經到了部門前方。直到聽到拿伊瑟的呼喚,才猶如大夢初醒一般。

  「看你緊張成這樣,我也覺得很不好意思。」拿伊瑟說:「這個你拿去吧。」

  拿伊瑟將一個東西塞到他的手裡。艾德諾仔細看,發現是一片拇指大小的透明結晶片。

  「這是?」

  亞那諾西在旁邊側目。

  「我自製的護身符,算是我對你的賠禮。」拿伊瑟單舉左手,五指併攏地跟他道歉:「你就好好收下吧!」

  艾德諾握緊這片結晶,心想這可能就是此趟金星之旅唯一的收穫了。正當他還在想著,要怎麼向王國與薛雲介紹這片東西的來歷時,就有人將他帶進檢查室裡面了。

  隨後測試人員帶著他進行一系列的檢查:抽血、驗尿、掃描全身。其中一個環節,甚至直接叫他操控某個不知名的物質。雖然他已經將所有的心力,投射在這個巴掌大的黑色球形物體上,但檢測結果卻讓他大失所望;這個物體沒有變重、沒有變輕,測試過程中也沒有任何移動的跡象。

  無能。

  陷入絕望的艾德諾,坐在部門外的長椅上等待著鑑測結果報告。

  一個身穿白色長袍、看似醫生的中年男子,一邊低頭看著手上的全像投影,一邊走了過來。

  「膠子、W及Z玻色子、重力子都沒有任何反應。」男人用筆搓著自己的額頭,慢慢說道。艾德諾突然非常能夠同理被宣告絕症的患者心境。

  「雖然沒有發光反應,但是電磁場的變化倒是挺劇烈的。」男人總結道:「有塑形的資質。」

  「意思是?」艾德諾焦急地問道。

  「意思是你可以入學了。」

  艾德諾這時才一掃愁容。亞那諾西拍拍他的肩膀,拿伊瑟笑著與他碰拳。

  「剛剛給你的護身符還在嗎?」拿伊瑟問他。

  艾德諾從口袋中掏出結晶。發現剛才晶瑩剔透的晶體中間,有一抹新的紅色浮現,就像是一滴血在水中暈開的模樣。他驚訝地看著結晶的變化:「這個……」

  「這就是你靈魂的顏色啊——真有趣。」拿伊瑟仔細觀察,然後意味深長地說。

  接著他對艾德諾伸出右手。

  「謹代表基礎學園二年級生,歡迎你入學萊希恩。艾德諾,阿尼迪歐之子。」

  艾德諾笑得合不攏嘴,回握對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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