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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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於百前市中心附近的百前教會,坐落在並不是特別顯眼的小巷弄內,這附近的土地因為沒有經過早期的都市規劃,雖然已經經過一些修整,依然可以見到當初如野草般生長的旺盛生命力,也正因為如此,對於持有信仰的居民們,要參加禮拜之類的活動也是很方便。



  從外表來看也是一間樸素親民的教堂,雖然外觀沒有華麗的裝飾,還是可以從中看出當初建造者虔誠的意志;內部採光良好,而且重要的屋頂也有適當地挑高,襯托出其中的神聖感。

  梁文在一個星期前才被派到當地,聽說有類似冬木聖杯的儀式準備在百前當地舉行,附近的魔術師也開始有比較顯眼的活動;正因為聖杯戰爭是七位魔術師互相廝殺的儀式,因此才需要聖堂教會這種與任何魔術派系都保持中立的組織派人來做裁判,而且既然魔術師們爭奪的許願機被冠以聖杯的聖名,聖堂教會自然無法坐視不管;有了冬木的前車之鑑,雖然這次並沒有與魔術協會的那幫人商量好,也不清楚這次儀式的主辦管理方是誰,但以聖堂教會在世間的影響力,派一位有能力的神父到百前市作為監督來管理聖杯戰爭,還是綽綽有餘的事情。

  而百前市是個現代化已久的城市,在信仰逐漸衰退的現在,當地的神父人手也十分緊缺,因此教會管理人員也很感激這次梁文的到訪;雖然出生在這座小島,梁文對於此處的人文風情卻不甚了解,他從小就被送到梵蒂岡本部接受正式的神父訓練,之後又因為各種原因奔赴世界各地;可以藉此機會回到出生的小島上,對他來說也是一種緣份。

  但是監督魔術師們互相廝殺這種事情,一聽感覺就很麻煩啊——梁文還是忍不住抱怨起上頭派發任務的紅衣主教。

  雖然一場血腥殘酷的戰爭山雨欲來,現在的百前市還是十分的祥和,梁文也在每天瑣碎的例行公事中消磨著自己的時間,而隨著時間逐漸過去,梁文感覺到這片土地本身似乎也起了一些變化,他不太確定這種變化的原因,但又有某種似曾相識的感受,就像有些話明明就已經到了嘴邊,卻突然怎麼都想不起來一樣,這會是聖杯戰爭的前兆嗎?梁文並不清楚,但他直覺其中一定有什麼關聯;就在昨天,最後一名Servant也已經被召喚出來了,這種閒適的生活應該差不多該告一個段落了吧?

  「因為我們沒有帶什麼來到世上、也不能帶走什麼。」

  梁文站在講台上,對前面一排排的信徒們緩緩地地唸著經文。



  「只要有衣有食,就當知足。」

  他雖然翻動著聖經,不過這些東西他都已經唸得滾瓜爛熟,左手邊第三排右邊數來的第二個大叔雙手抱胸,看起來正閉著眼睛專心聽講,但梁文知道他早就睡著,只差沒有開始打呼而已。

  「但那些想要發財的人,就被許多無知有害的私慾所迷惑、網羅,教人沉迷在敗壞和滅亡當中。」

  右手邊的大嬸們每次都揪團來作禮拜,一夥人總是嘰嘰喳喳地在底下小聲聊天,不過梁文並不是會特別在意秩序的人,他自顧自地念著自己的東西。

  「貪財是萬惡之源,有人貪戀錢財,就被引誘離了正道,用許多的痛苦將自己刺穿。」梁文原本只是平穩地唸著經文,突然注意到大門口有個纖瘦嬌小的身影,看起來有些熟悉。

  而就在他定睛看清楚來客之後,他便想起對方是誰,並且突然意識到自己到底當初為何會來到百前這塊土地。

  「人若賺得了全世界,卻喪失掉自己,甚至賠上自己的性命,又有什麼好處呢?」梁文把最後一段話講完,便匆匆闔上經典:「阿們。」

  眾人回應道:「阿們。」

  佈道完以後,梁文從側邊走下講台,門前的訪客看似隨意地信步走進教堂,好像對教會內部的裝設饒有興趣的樣子;很快兩人便走到可以互相對話的距離,訪客也將自己的眼神轉移到梁文身上。

  「本來只是想先來跟這次儀式的監督打聲招呼,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您。」

  訪客是一位少女,她在梁文面前雙手稍微提起裙子行了一個正式禮,雖然看起來容顏還未脫稚嫩,談吐間卻有同齡人看不到的成熟;未見多年,少女的棕髮已經長及過腰,而那雙看起來十分伶俐的綠瞳就像寶石一般閃閃發亮:「好久不見,梁文神父。」

  「你是——派歐尼爾家的安娜嗎?」

  不知道少女心裡是怎麼想的,梁文是真的感到很驚訝,但是他現在比較在意的是旁邊那群還留在教會裡閒聊的大嬸們,他們對於少女的容貌,以及對於本地人來說有些誇張的敬禮很有興趣的樣子;梁文才剛到這裡上任不久,早已得知這群三姑六婆製造謠言的能力,對於奇怪的閒言閒語他可敬謝不敏。

  他隨手打了一個響指,啟動教會裡面的驅人結界,本來還在教會裡逗留的人群,有些突然想到什麼急事,有些則是被手機傳來的消息帶走了;很快地,教會裡的人群就變得稀稀落落,剩下的人簡單的與梁文打過招呼,也都告辭了,現場終於只剩下神父與少女兩人。

  「距離上次最後一面已經差不多十年了吧?真是好久不見了。這的確是出人意料啊……」

  梁文搔了搔頭,面對多年未見的少女,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來到這裡以後還習慣嗎?」

  「剛到這片土地上時,確實有些不習慣,這邊的氣候比起家鄉來說潮濕得多,而且四季的變化似乎並不明顯。」安娜說:「不過聖堂教會真的很厲害呢,連這樣的小島都能及時地派出人手來做監督。」

  提到監督,梁文才特別意識到自己的身分,以及眼前這位魔術師少女出現在這裡的理由。

  「原來你也是這次聖杯戰爭的參加者之一嗎?」

  「是的。」

  安娜·福斯特·派歐尼爾的舉止看起來沉穩老練,不瞭解背景的人如果看到這幕,應該很難想像眼前的少女只有十七歲吧?

  「看到你就讓我想起,以前在開普敦受到你父親很多的照顧。你……怎麼從南非來到這麼遙遠的地方參加這種儀式呢?」

  安娜稍微思考了一下,很快地說:「雖然我主要還是待在南非,但其實我一直都有在關注時鐘塔以外的魔術儀式,而這次的聖杯戰爭因為少了原來預定的三個家族,很多事情都變得很容易呢。」

  「也是,首先參加者的名額就多了三位。」梁文說:「那麼……如果方便的話,我可以問問你對於聖杯有什麼願望嗎?」

  面對梁文單刀直入的問題,安娜稍稍皺了眉頭,似乎是在思考要怎麼回應,然後說:「這個我目前還無法告訴神父,我只能說跟天體科最近的行動有些關係,不過請理解我有我自己的理由與想法。」

  她的語氣聽起來很誠懇,梁文也不打算在這個話題上打轉太久,這畢竟是人家的私事,自己只是監督而已,反正這個少女應該不會拿萬能的許願機亂來吧哈哈——

  「好吧,身為聖堂教會的一員,以及聖杯戰爭中立的監督身分,我本來就沒有立場評價魔術師個人的願望——」梁文話鋒一轉問道:「我一直以為你父親會把你送到時鐘塔進修,不過看起來你人一直都待在南非囉?」

  「是的,我一直在那裏修行我們家族的魔術。」安娜對自己過去幾年的經歷侃侃而談:「雖然不像是時鐘塔或是阿特拉斯院,有殘留下來的神代遺產,也不像兩河流域以及埃及那樣,有悠久的上古文明,但是做為人類的發祥地,我認為非洲大陸還是有很多值得考究的東西在裏頭。」

  梁文想起了多年前那幾個月在南非的生活,他認為自己應該很有資格說自己了解安娜所評論的非洲,那是文明尚未完全染指的大陸,是神祕尚未完全退去的地方。

  少女緩口氣繼續說道:「只是非洲的人們並不會將知識以文字的方式保存,更多東西還是要實際接觸當地的人們,透過他們祖先留下來的傳說與詩歌才能了解;過去幾年我都在非洲各地進行研究,也試著將我們家的魔術應用在這些研究上面;不過我的資質普通,不能像父親一樣熟練地施展魔術,我知道自己還需要更多的修練。」

  將話題慢慢講開之後,梁文才漸漸從少女的講話中意識到,她真的是當初在開普敦遇到的那個,對任何事情都很認真的少女。

  說到派歐尼爾家的魔術,梁文就突然想起最近感受到的百前市靈地變化,再連結到眼前這位少女的出現,心裡便有了一些的答案。

  「原來如此,這樣的話,很多事情就可以得到說明了。」

  「神父的意思是?」

  梁文嘴邊露出笑容,饒有深意地說道:「好像有人對這片靈地做了一些手腳喔,安娜,以你們家的魔術,應該不會不清楚這片土地發生了什麼事情吧?。」

  安娜稍微瞪大眼睛,這種反應一閃而過,但是梁文不可能漏看。

  「您的提醒我就收下了,不過也請您固守監督的中立立場。」安娜得體的回答,還是被梁文聽出有一點緊張。

  「我這邊當然會保持中立的態度……」

  梁文也稍微顧慮到以往與派歐尼爾家的情誼,並不打算出手干預,這畢竟是魔術師們的鬥爭,要怎麼做也輪不到身為聖堂教會代表的自己插嘴。

  而且,如果不是我有與派歐尼爾的魔術接觸過,並與這片土地還算有些淵源,可能也無法發現中間的異變吧?梁文心想。

  這場聖杯戰爭確實與冬木的儀式不太相同,百前市並沒有固定的魔術師家族或是教會勢力在管理靈脈,連聖杯本體的由來以及確切的地點也都不明朗,從另一方面來說,這也讓其他魔術師有了鑽漏洞的機會,就像是眼前這位少女的家系,便特別擅長此類魔術,這樣說起來也算是宿命了。

  「不過這次的聖杯戰爭可不在預定之內,也沒有跟魔術協會事前溝通好,可以請到的經費有限,你們行動可要節制點啊!」梁文笑著抱怨。

  「這點我可無法向您保證,畢竟還有其他的Master這些不確定因素,而且這次的聖杯戰爭也不能算是多麼正經的儀式,我想應該還是別對這次參戰的魔術師抱有太大希望的好;不過當然,我這邊還是基本會遵守神秘的隱蔽責任。」安娜笑了笑,心情似乎也放鬆了一些:「那麼神父,我就先告辭了,最後一名Servant也已經被召喚出來,聖杯戰爭終於正式開始了,在教會附近這種敏感地區活動也有很多風險,而且這邊還有很多事前準備要做,就多做不打擾了。」

  安娜說完便深深地一鞠躬,梁文不知道該說什麼,應該說的話感覺都被少女說完了,而監督總不能因為私心所以祝她萬事如意吧?所以梁文只能笑著揮揮手表示道別,安娜很俐落地轉過身,踏著堅定的腳步走出了教堂。

  梁文看著安娜離去的背影;也是啦,這畢竟是七位魔術師的戰爭,只跟一個人吩咐怎麼會有用呢?還事關萬能的許願機,各方都會下重手吧?只希望安娜可以平安無事就好。

  沒料到來監督魔術師互相廝殺,還會遇到恩人的女兒,這次的工作真的很麻煩呢,梁文不禁如此想著。

  不過安娜到底對於聖杯有什麼願望呢?她應該有聽說過這場儀式的慘烈程度,而且還為了這場戰爭準備到這種地步,是派歐尼爾的意思嗎?又或者是安娜本人的願望……

  還在咀嚼剛才的對話,梁文突然驚覺一件事情。

  等等,她怎麼知道最後一個Serva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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