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以下全篇劇透，沒有玩過遊戲的朋友請不要繼續往下看。
眾所周知，Atlus用了很多心理學、哲學以及宗教的意涵在系列作品裡面，Persona 5當然也不例外。
標題的Persona是在講榮格的人格面具，陰影是其中一種人格原型，如何接納陰影也是榮格心理學的重要課題；印象空間則是集體潛意識的具象化，雖然與榮格原來的意思已經有些不同。
另一個主題就是反抗。面對荒謬的現實，人應該要做的事情，就是站起來反抗，這是卡繆的思想。
其他還有獅童不擇手段也要實現自我意志，將自己的力量強壓在他人身上，很可能是來源自尼采的超人主義。不過尼采原本的超人理論，其實是「超越人類」，類似AI奇點、或是血源詛咒中主角拋棄人身成為神子。而獅童就跟許多崇拜尼采的獨裁者一樣，都只是拘泥於表面上的高人一等，並沒有真正想帶領人類踏出下一步的意思。他的殿堂顯示的是沉沒的日本，因此雖然說要帶領日本成為世界強國，但其實他根本不管民眾的死活。本質上與鴨志田沒什麼不同。
P5R的殿堂主人丸喜，則與大部分殿堂的主人都不一樣。他企圖建構虛假幸福的現代伊甸園，帶出了反烏托邦這個主題。
P5原本的故事其實很簡單，就是面對社會不公的壓迫，站起來反抗的故事。
但他們用的是Persona這種特殊手段。因為主角們走的不是正道，所以要把他們逼上絕境，才有行動的正當性。但現實中並沒有心靈怪盜的能力，真的遭遇類似事件的人們，沒有辦法反抗。
因此之後他們為了救陷入牢獄之災的團長，也要學著透過現實世界的手段來解決問題。就像在現實當中，人們也是用自己的力量在改變世界一樣。
P5R的第三學期，主要是在講明智與丸喜。
他們和怪盜團有同樣的能力，也是他們的反面。惡用Persona能力、誤入歧途的明智，以及將美好錯想強行施加給人們的丸喜。
明智
當初查攻略的時候，不小心翻到明智頁面底下的留言；好險那時候我已經準備進入第三學期。這裡也要很感謝那個攻略的編輯者，從頭到尾都很小心沒有暴雷。
很多人說明智是小丑，但他只是沒有機會遇見Mona與怪盜團的另一個主角而已。能力太強的他不受常識拘束，又有一個邪惡的父親，難免誤入歧途。
站在原來明智的立場，他必須反對主角，不然就會失去自己本來的信念（為了目的不擇手段，也不相信任何人）。他們兩人就像是鏡子一般的存在。明智的最後下場，讓主角暗想他們如果能夠早點認識就好了，也才有了第三學期的明智。
這裡插個題外話。到了後期我的人格指數五維幾乎全滿，就只剩下知識還沒有封頂，有時候被困在家裡，只好打電動來提升知識。這裡我懷疑知識比較難升，可能是製作組故意為之的，就是為了讓大家玩到「追蹤翔羽俠」這個小遊戲。
沒有玩過這個小遊戲的可以先看看連結的影片。
裡面的主角鳩鴿不管是戰服的顏色，或是後來的結局，都與明智相同。有些人可能不覺得如此，不過若將小遊戲裡面的幹部，想成是「聖杯」，應該就更好理解了。
他最後選擇寧願失去生命，也不要活在充滿謊言與拘束的世界。
丸喜
雖然怪盜團也是透過改心的能力去讓人悔改，但並沒有將人們痛苦的過往一筆抹消。兩者還是有很大的區別。
長有生命樹的伊甸園，那並不是人類可以生存的地方。因為人已經獲得了理性，再也無法忍受像動物一般被眷養的生活。
在撒旦耶爾的說明裡面，也有提到他將自由與混沌帶給了人類。
人並非動物而之所以為人，正因為人有理性，了解自己有選擇的自由。
就像是杜斯托也夫斯基在《地下室手記》裡面說的一樣：
「人就是人，而不是鋼琴鍵。」
叔本華：「人生就像鐘擺一樣在痛苦與無聊之間擺盪。」
因為痛苦也是人生的一部份。
人必須承受痛苦，才能夠成長。如果沉浸在丸喜的理想泡沫當中，人們就沒有選擇未來的自由，也就沒辦法決定自己的命運。
這裡又與尼采的想法相仿。就算面對再怎麼艱辛的挑戰，還是要堅持自己的信念。
行動日戰鬥前置曲
與前面幾個明顯利己的殿堂持有者不同，丸喜是個極端的利他主義者，為了眾人的幸褔甚至不惜犧牲自己。因此行動日的歌曲就不是充滿期待、爽快的「Life Will Change」，而是述說信念的「I believe」。
也因此P5R缺少原本的那種輕快感。因為他們的選擇不再那麼清晰、正確無誤。P5的劇情鼓勵人們站起來反抗不合理的體制，雖然不是那麼容易、但也沒有太多懸念。而第三學期，主角則面臨痛苦的掙扎；到底該接受虛偽的幸福、還是選擇跨越傷痛的未來？
這種艱難的抉擇，也符合主角們已經打敗代表集體潛意識的聖杯後續劇情。已經不再被社會所拘束的他們，必須直面與他們有著相似理念的丸喜，並選擇堅持自己的道路。從許多玩家的反應來看，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反抗丸喜的虛偽幸福，但這又正是製作團隊希望玩家自己做出的勇敢選擇。
原來的P5雖然很暢快，並且主題明確，卻有些單薄；如果是作為給青少年勵志成長的作品，非常合適。而P5R在加入丸喜的思想以後，雖然變得沒有那麼純粹，卻也多了一份現實的人性在裡面。面對邪惡的壓迫，我們當然必須挺身而出來反抗；但在丸喜建構的美好幻想之前，你是否還能夠堅定自己的信念呢？這就是P5R拋出的問題。
結局
我在通關P5R以後，又去網路上看了P5的結局，不得不說P5的結局比較正向。一行人共同送主角回去老家，主角在車廂上探頭，拿掉眼鏡迎風向前，露出非常自由的笑容。
P5R可能是為了悼念明智，最後眾人各奔東西，主角只好搭電車回老家，結尾出現明智的身影。主角雖然也把眼鏡拿掉，但是因為人還是在有些不自由的電車廂裡，整個意境就與原來的結局差很多。最後還把車窗簾拉下了，有點拒絕的味道在，讓人感覺不太好。
結局的主題曲給人的印象也很不同。「星と僕らと」以輕快的電子音作為基調，整首歌的曲與詞都有一種期待未來的感受；「僕らの光」則從最一開始的鋼琴聲就給人沉重哀傷的氣息，整首歌也在強調跨越離別的痛苦，與原來遊戲的氛圍大相徑庭。於是我們就有了兩個截然不同的結局。
也因為整個第三學期，丸喜與明智的戲份過重，所以就沒有辦法拋開夥伴死去的事實，一行人開開心心的迎向未來。因此是否可以同理明智這個角色，就很大程度左右了每個玩家對於結局的感受。但就算是喜歡明智的玩家，可能也很難說這是個開心的結局。
我想製作組當然會注意到這點。但就算如此，他們還是決定以第三學期的劇情收尾，可以想像他們有多注重這個主題與劇情。就是為了表達Persona這個能力背後的一體兩面，以及理想鄉的虛幻。希望玩家們都能夠得到跨越傷痛、向前邁進的力量。
最後來回顧拉雯妲的話吧。
這就是他們希望玩家獲得的東西。
參考：